与有荣焉  

【顺懂/懂顺无差】【单身男子】下

如题,故事来源于电影《单身男子》,部分情节有删改





朱莉搬到了澜城郊,待李懂驱车赶到天已全黑,夜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,铺天盖地地像李懂压下来,让他觉得喘不过气。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,斟酌着见面的字句,门却从内被人猛的推开。“李,等你好久了,快进来。”朱莉带着南欧人的热情给了李懂用力的拥抱,嗅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李懂更觉得难以呼吸。不过这样也好,省去了第一句问候的尴尬。


朱莉的房子很大,宽敞的客厅铺着毛茸茸的地毯,室内冷气开得足,在不算炎热的季节里让人生出几分凉意。李懂简单的穿着衬衫西裤,朱莉却打扮的隆重,一身闪闪亮的礼服裙子像要参加高级酒会。


拉开椅子在餐桌坐下,李懂切着盘中的牛排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,他们都已不再年轻,但是女人却一直保持着打扮的习惯。“朱莉,这么多年你倒是没什么变化。”女人给他斟酒笑到:“我所要做的一切不过是享受生活,哪像你,过得像个艺术家。你们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与世隔绝?是吗?”李懂被她蹩脚的口音逗笑,端起酒杯:“敬生活。”


高脚杯轻轻撞碰,杯中晃荡着顾顺付钱的那瓶棕色液体。李懂抿下一口,同摔碎的哪瓶一样,刺激,辛辣,但能从回味中品尝出丝丝甜意。“李,酒不错。还是你懂我。我遇到过那么多人,还是你的品味最好。”朱莉细细品味着流动的琥珀色,毫不吝啬的称赞桌子那头的男人。


李懂选的礼物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款酒,但从前罗星却对这款颇有微词。他不喜欢余韵的甜香,在他看来男人就该喝高纯度的烈酒。往常李懂不愿和他在此等小事上起争执,没成想时至今日,也没有争执的机会了。


李懂对女人展开微笑算是做了回应。故人相见似乎又有聊不完的话题,更多的时候是女人说,他听着,偶尔回应两句,帮她添添酒,晚餐吃得还算愉快。待两人都有饱腹之感,也已微醺。


朱莉带着两颊的坨红走到李懂身边,索引着男人起身陪她跳舞。他们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Por Una Cabeza「1」轻柔的提琴声在室内流淌。李懂攀上女人略比体温高出一些的裸背,搂着她随着音乐轻轻摇动,跳着温柔的探戈。女人把头搁在他左肩上,偶尔端起杯子呷一口酒,把酒气吐在李懂衣领。


朱莉深呼吸,眯着眼睛斜倚在李懂肩头问:“李,你开始抽烟了?”她用两根手指夹着领子:“这里,烟味,很淡。”李懂搂着她:“很多年了,人总会变的。”“真是没想到呢……你也变了啊……”女人 任由男人引导她侧身,退步,转圈,穿着闪亮的她就像手中的杯子,亮晶晶又摇摇欲坠。


一曲结束,曲风变得欢欣明快。情绪受到影响,李懂接过朱莉手中的杯子放在吧台上,解开袖口打算将自己融入快速跃动的鼓点中。他在地毯上跳着二三十年代美国的牛仔,女人也撩起裙摆加入格格不入的氛围。他们不约而同抛弃了舞者的技巧,由身体跟着音乐自由律动。曲毕没给他们过多的休息时间,Lambada「2」又带着满满的激情与活力让人无法抗拒。“Oh come on.”朱莉略带无奈的抱怨,却看李懂跳得开心,也陪着老友一同疯傻。最后一节响起,两人完成了搂腰下仰的造型,女人脚底一滑,两人双双摔地毯上。


他们就这么躺在地上,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Heartbreak。李懂跳得尽兴,双眼笑成新月。女人用手掌缓缓勾勒着他的轮廓, 目光中写满爱慕。


“李,”女人包含深情的开口:“我这次来中国,是专门找你的。”


李懂被她的摩挲弄的有些麻痒,捉住女人的手带离自己的身体。“我们是朋友啊,你来中国找我,当然是应该的。”李懂不愿顺着女人的意图,岔着话题。


“李,你知道的,我是喜欢你的。”女人不依不饶,再次覆上他的面颊:“你瘦了,跟他在一起很辛苦吧。”


李懂没说话,女人接着说:“九年前你拒绝过我,见到他之后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。这么多年我也只爱过你一个。现在他不在了,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?”李懂闭上眼睛摇头,他不明白为什么朱莉要提起罗星。


见他否定自己的询问,女人提高的声音略带愠怒:“他就这么好?值得你为一个死人坚持?”


“朱莉,”李懂睁开眼,推开伏在胸口的女人:“我和罗星在一起四年,这四年不是一场意外就能抹去的。我不答应你,也不是因为你不够好,是因为我根本就喜欢男人。”


被推开的女人鬓发散乱,丧气地坐在地板上像极了被人遗弃的洋娃娃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?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喜欢我呢?”


“抱歉。”李懂起身扣好袖口:“朱莉,既然来了中国,希望你在这边生活愉快。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

客人意图明确,女人重新收拾好情绪送他到门口。她站在门里,李懂站在门外。昏黄的廊灯打在李懂脸上,给他笼上一层暖意。李懂回头给了女人一个抱歉的笑脸:“朱莉,九年前我就答应过你,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。”他张开双臂,女人扑过来给了他一个不舍的拥抱。分开时李懂感到颈侧有微凉的感受,没来得及安慰看到门砰一声在跟前紧闭,深吸一口气准备开车回家。


他坐在黑暗的驾驶室里,不明白老友为什么要把欢快的重逢变得沉重尴尬。她还提到了罗星,提到了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实,顿时心生烦躁猛踩油门。引擎的不正常轰鸣带着顾顺的嘱咐飘到脑海:“晚上喝酒了不要开车。”罗星还在的时候他也经常嘱咐曾经的爱人,生怕他出什么意外。谁料到,他没殒命酒精,却断生于暴风雪!


朱莉,罗星,顾顺……他们像走马灯一般在脑中盘旋,李懂觉得眩晕感逐渐控制着自己。待他强撑着开到家,拉开门直奔厕所抱着马桶狂吐,他吐出晚间的酒,吐出半消化的牛排,甚至有吐出心肝肺的架势。按下冲水键让水花把一切卷入下水管,李懂看着黑洞洞的下水口愣神,他觉得自己就像挣扎在生活的洪流中,正处漩涡中心,无法自拔。


晚上朱莉的一番言语触动着他深藏心底的弦,轻轻一撩拨就能引起最激烈的海啸。自从罗星车祸后家里就收起了他所有的照片,李懂跌跌撞撞奔向房间,拉开抽屉,翻找着一堆书信最下压着的照片。他发了疯一般把纸张扔得漫天,颤抖着取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。照片中的男人全身赤裸,侧卧在山石上,蜷曲的左腿挡住关键部位,健壮的身材拥有着英俊的面庞。


李懂颓然坐在纸堆中掉眼泪,他看着照片中的男人,回忆涌上心头,像一把钝刀缓缓剜着肉。照片是四年前和罗星确定关系时拍的,他们在意大利的巴尔多山留下最放肆的印记,他用拍立得记下自认为是人生最幸福的瞬间。斗转星移,连最幸福的事都成伤他最深的刺了!


李懂抹干脸上的泪痕,收拾好一地的旧信,那些都是罗星给他写过的情书,铺开崭新的信纸写着遗书。他难受了这么久,却因一张照片唤起了结的勇气。洋洋洒洒写完,在旧照片上落下深情一吻,把遗书叠好整整齐齐摆在桌上,下面压着罗星的照片。


李懂坐在床沿,沾着墨水的床单还皱皱巴巴铺在床上,药瓶还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床头。他倒出白色的药丸,数着这些小可爱的数量,计算着能够结束惨淡人生的计量。


端起杯子时才发现没水了,空玻璃杯在手中也有沉甸甸的分量。去厨房倒了足量的白开,再次坐到床边准备吞药,李懂觉得死亡不够正式。放下杯子去衣柜里找出最体面的西装换上,李懂第三次端起水杯。


不知道是西装束缚得人太难受还是刚吐过,李懂觉得胳膊酸软无力。他坐到床上,斜倚着床头重新调整姿势,端起水杯准备咽下药丸,却看到白色的药丸上沾着一根棕灰的毛。大概是早上掉到地毯上弄脏的。


李懂有些生气的把药丸灌回瓶里,胃部的灼烧感让他觉得难受又饥饿。他摸到厨房,冰箱里空落落连片面包都没有。他哑然,死也要做个饱肚鬼。拿了车钥匙准备去熟悉的酒吧吃一顿再回来。早晚都是死,急什么呢?


李懂驾车来到“红椒”,酒保跟他熟了,示意李先生去卡座里等一会,餐和酒一会就送上。李懂点头坐在十一号座,这里视线正对酒吧大门,他能窝在沙发里,不遗漏每一个近到酒吧客人。


厚重的门被推开,李懂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是顾顺。男孩丝毫没有掩饰寻找的目光,李懂也不打算躲藏,他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冲着自己来的。李懂招手,高瘦的男孩和酒保一同来到卡座前。


男孩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,李懂嘱咐把酒食换成啤酒和薯条,开始审问眼前人。


“你跟踪我。”李懂不带怒,相反有些好奇。


“是。”男孩应得从容。


“为什么?”李懂追问。


“老师,你有心事。”男孩一针见血。


“是。”这次换李懂答应的干脆:“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跟踪我的理由。”


男孩笑了,虎牙在酒吧的灯光里闪着格格不入的白光:“关心我的老师,有错吗?”


“谢谢你的关心。”啤酒端上桌,顾顺潇地开了一瓶递给他,又开了一瓶,墨绿的酒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
男孩仰着脖子直接让酿造的小麦液体滚进喉咙,又接过李懂握在手中的瓶子重复刚才的动作。两个空瓶摆在桌上,男孩目光锐利的看着李懂:“但是我的关心老师并没有放在心上,”他伸手握住李懂手腕:“老师,你还是喝酒开车了。”


李懂轻笑,任由他握着也不恼。他看着男孩帮他挤好番茄酱,把粗细均匀的薯条蘸满酱料抵到嘴边,顺从的嚼着少年喂来的食物。到这个份上,有些情感已经昭然若揭了。


“顾顺,”趁着男孩开酒的空隙,李懂突然问:“你和王诺……”


“她喜欢我。”男孩又给薯条裹着酱汁,头也不抬。


得到预想中的答案,李懂继续问:“那你呢?她可是年级里少有的漂亮。”


“我有喜欢的人。”男孩继续喂他吃薯条,满不在乎用沾着油污的指尖戳着胸腔心脏的位置:“这里很小,只容得下一个人。”


李懂乖乖吃完最后一根,男孩擦着手:“老师想不想游泳?”红椒旁是一片细白的沙滩,是夜,海滩上的游人早已散去,徒有大海卷起的白浪在和沙滩嬉戏。“去!”李懂先起身,顾顺拉着他就往门外跑。


李懂匆匆留下几张钞票再桌上,来不及跟老板打招呼就被男孩拉出酒吧。他们绕过夜醉的人群,横穿车行的街道,来到路边的护栏。顾顺率先跳下护栏踩上柔软的沙砾,转身抱着李懂腰,轻轻把他放回地面,宛如白天联系托举时一样温柔。男孩继续往海边跑着,沿路解扣子松皮带,沙滩上隔几步便是他扔下的衣服,不一会整个人便光溜溜。李懂看着他的背影大喊:“你这样会被人看到的!”“不会的!没人会注意到我!”男孩的小腿已经没入海水,他背对着李懂高呼:“老师,你也下来!”李懂犹犹豫豫,看着男孩逐渐走向深海的背影,海浪打在他光滑的脊背上,皎洁的月光洒下一地碎银。李懂回头望了眼马路,行人大多喝得醉醺醺,川流的车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。他咬咬牙,也学着男孩把自己剥得赤条条,一步一脚印走向海里。


海水还有些凉,但男孩已经玩得非常开心,哗哗的海浪都无法盖住他清朗的笑。李懂看他如一尾鱼般在浪花中潜伏,不自觉地笑意爬满嘴角。


受到感染,李懂也一个猛子扎到水里,但大浪头打来,铺天盖地水墙把他压到沉重的水里。李懂慌了,闭着眼睛承受着冲击。


海水把他完全包裹住,鼻腔全是海水的咸涩,闭上眼李懂却看见一片清明。他看到漫天白雪,看到罗星坐在主驾对他笑,五官栩栩如生。他看到九年前在槲寄生下告白的小女孩朱莉,看到肌肉线条流畅的顾顺……
李懂摸了脸上的水,真实看到顾顺踏着盈满月色的海朝他走来。“老师,”顾顺叫他:“该回去了,浪变大了。”他握住李懂的手腕,如同在酒吧里一样,朝着海滩走去。


两人挂着一身的沙和海腥味驱车回到李懂家。李懂泊车,无奈思索着自己怎么会跟学生一起下海裸泳,听到顾顺惊呼:“老师快来,这有只狗!”


李懂赶忙下车,看到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和欢快摇动到尾巴,一把抱住狗狗脏兮兮的脖子哭出声:“儿子……儿子你怎么回来的……”他抚摸着狗狗脏到看不出毛色的瘦弱身躯,顾顺轻轻抚摸着他还滴着海水的头发,两人一狗在门外站了许久。


李懂不记得什么时候迎顾顺进的门,在浴室放水的时候看到客厅滚在一起的一人一狗,都是脏兮兮,李懂摸了一把眼泪,感动又高兴的招呼人带狗进去洗澡。重回家庭的边牧也掩不住想念和激动,一直舔着李懂脸上的泪珠,顾顺给他冲水、擦洗也不反抗,乖乖让男孩帮他清理卫生。


待给儿子洗完澡,两人本已干透的衣服又被狗狗甩水打湿。李懂带顾顺到房间,床上的墨迹让他觉得不太好意思。他坐在床边挡住墨痕,顾顺就站在他跟前,目光所及便是少年精壮的腰肢。


李懂觉得脸有点烧,微微别过脸:“顾顺,你该去洗澡了。”


“嗯。”男孩乖巧的答应,在他面前解开皮带。


湿漉的衣服扔了一地,男孩赤条条站在他面前。“房间的浴室在那边。”李懂指着方向。“你如果不介意就穿罗……我前男友的浴袍。”他从衣柜找出罗星的旧浴袍递给顾顺。


男孩接过去,转身往浴室走。正想喘气,男孩在浴室门口露出一个脑袋,指着床头的药瓶问:“老师,那是什么?”


“睡眠问题,赶紧洗澡吧。”李懂双手撑着床沿,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

等顾顺带着暖湿的水汽出浴,李懂已经布置好了床榻,其实是他经常窝在上面的看书的沙发。他指着床上的墨迹:“床单脏了没来得及换,今晚委屈一下。”顾顺点点头:“老师赶紧去洗澡吧,小心感冒。”李懂不敢直视少年,他穿着罗星的浴袍,但布料下的躯体属于另外一具干净的灵魂。李懂抱着自己浴袍钻进带着余温的浴室,将自己泡在暖洋的水中,回忆着某些事情。


李懂出来时顾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,少年关了壁灯,留下桌上一盏台灯。毯子只盖住他的腰胯,李懂帮他把毯子拉到胸口,看到少年手中攥着的那张黑白照。书桌上还摆着他的遗书,但另外压了一张信纸,上面只写了一句话:“我会一直爱你,直到余生。”


李懂看着那行字,笑了又哭,哭了又笑。再读几次,郑重的把薄纸和遗书一同收进抽屉里。客厅里边牧打着呼噜,长期的流浪使它欠缺足够的睡眠,回到熟悉的地方洗完澡便倒头大睡。


房间内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,空气似乎有些燥热。李懂推开窗,让月光照到屋子内。他坐在床沿看着顾顺的睡颜,端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,抬手把药瓶扔进垃圾桶,想了想,又把沾有墨渍的床单卷起来扔到垃圾桶。铺上新的床单,躺上去合起眼。


天朗气清,今夜好梦。


几个月来李懂第一次睡着。


他知道,明天太阳会升起,又是新的一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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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1」Por Una Cabeza:电影《闻香识女人》插曲,中文翻译《一步之遥》



「2」Lambada:著名桑巴舞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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