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有荣焉  

【懂顺/顺懂无差】【单身男子】上

如题,故事来源于电影《单身男子》,部分情节有删改








李懂在床上挣扎着醒来。


说睡醒不太贴切,但也不是没睡着,他陷于梦境和清醒的夹缝间艰难寻找真实。这种痛苦持续了快四个月,从在隆冬温暖的壁炉边接到电话那天,李懂就难以分辨梦境和生活了。听筒那边的人确认着他的身份,不带感情的告诉他罗星在赶往澜城的路上因冰雪天气导致车祸身亡,李懂觉得室内的温度被窗外呼啸的风抽光,瞬间坠入冰冷地狱。他颤抖着挂断电话,又拨通罗星父母的号码,却被失去至亲的老人禁止吊唁。


从那天起李懂的生活没有白天黑夜,没有睡眠清醒。他从未看过罗星事故的现场,却无数次梦到自己在冰雪中走向那辆侧翻的林肯MKZ,半个身体滑出车窗伏在冰雪上的男人,李懂小心翼翼蹲下身体想捧起他的头看看容颜,却总在触碰的瞬间惊醒。同样的梦境,同样的结局,醒来时也是同样像个溺水的人,绝望且难以呼吸。


今天醒来也如常,身边四散的信纸像绝望的白鸽,钢笔在床单上氲开黑色的墨迹,床头柜上的安眠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翻在地,白色的药粒接触地面呈放射状炸开。李懂看着混乱的一切出神,他在想,罗星的血是不是也像烟花一样渐在白雪上,罗星最后是痛苦的还是微笑的,他安眠的那块土地是严冬的冰冷还是带着回春的暖意……这些问题李懂统统不得而知,除了事故当晚接到现场勘查人员的电话,他再也无从得知罗星的情况。他不知道罗星什么时候火花,有什么人参加葬礼,他甚至没法给爱人的墓碑献上一朵白玫瑰。


头疼刺痛着李懂,医生开出的药量已经无法拯救他的睡眠,他烦躁的把药粒一颗颗捡回瓶中,看着床单上的黑色墨渍失神。脏污肯定是洗不掉了,但是床单是他和罗星在一起时买的,躺上去总能感受到被罗星的气息包围。李懂犹豫是拆下放到洗衣机还是垃圾桶,闹钟不合时宜的响了。自己的生活乱得一团糟,但是外人看起来还得稀松平常。没人知道他有交往了四年的男友,没人知道他经历了爱人的离世,更不会给他时间去消化悲伤。该去学校上的课还得去。朝气蓬勃的学生不会给他想念罗星的空隙,他要指导每个学生的动作,要一一检查他们的模仿是否规范到位。课堂时间总是转瞬即逝,三个小时像流沙一般从每一个学生的指缝中溜走,捱过午饭和同事关系,再度过下午的三小时重复的一天就要开始了。


今天却不太一样,老友被聘来了澜城,安顿好后约他在新家中一聚。


下午带的高年级学生,他们的技巧比低年级的新手纯熟得多,李懂基本上指点一下细节调整一下动作的完成度即可,这给了他大把的时间盘算着晚上的会面。自从和罗星在一起,他几乎停滞了一切社交,茱丽联系他时他都怀疑自己见了故人还能不能吐出完整的句子。李懂思索着晚上该穿什么衣服带什么见面礼,飘远的思绪让他忽略了顾顺的接近。


“老师?”男孩微蹙眉的轻呼将他拉回现实,李懂微怔,不明白来人意图。“老师我做不好托举,能不能麻烦老师指点一下?”


寻求帮助的是顾顺,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。李懂带了他三年,对他的情况再清楚不过。顾顺高,帅,眉目含情,恰到好处的肌肉是男孩们羡慕的对象,也是女孩们争相做舞伴的人选。李懂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托举上出现问题,这个动作有技巧,但是对他而言不是难事。


看出李懂的迟疑,顾顺解释道:“王诺跳起来的时候我把握不准时机,要么抢拍子要么慢半拍。”李懂思索着谁叫王诺,看着练习的人群边孤单绞着裙角的女孩,哦,原来是她,每次看到顾顺都面若桃花目生情愫的女孩,顾顺总会恰到好处搂着她的腰旋转,下课了也能看到两人背着练功服一路说笑。李懂没再想,点了点头答应顾顺。


站离男孩三米,李懂挺拔得像一棵白杨。鼓点落下,李懂抬臂,向男孩跑去,两米,一米,半米,起跳,双臂展开,左腿踢膝,脖子后仰,男孩准确扶住他的胯骨,托着他离开地面,如天神展翅。他的手掌宽大温暖,隔着练功服传来阵阵热意。李懂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全感,音乐过了几拍,他觉得差不多,示意男孩放他下来。


顾顺顺从地将李懂从半空接回地面。但他没有抱紧对方的胯骨缓慢落回,而是猛松手,李懂惊觉强烈下坠感,顷刻腰肢又被男孩握住,在他脚尖重重砸在木地板之前。


李懂与男孩平视。他其实比顾顺稍矮,如果靠近说话是要微仰头。但顾顺托着他的腰,使他悬浮在空中。他们考得很近,近到李懂能看到男孩额头细密的汗珠,近到李懂能感受到眼前人微热吐出的气息。


李懂觉得学生们的目光浅浅聚集,想开口却被顾顺抢了先。


“老师,你有心事。”男孩说得干脆肯定,不容置疑。


李懂觉得思绪清明又混沌,他隐藏了一个季度的痛,就这么轻巧的被男孩发现了吗?没有正面回答男孩问题,李懂拍了拍还托在腰间的手:“掌握了吗?可以放我下来吧。”


顾顺没有追问,轻轻把他放在放回木地板上,像羽毛飘落在水面,没有一丝声响。男孩到了谢便重新找回舞伴练习动作,留李懂一人对着镜中的自己。


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惊吓,或是其他,李懂觉得镜中的自己面色微红,甚至黑色练功服掩盖下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。


墙上的指针终于走完最后一圈,听到铃声的学生们像是听到特赦令,叽叽喳喳说完再见便涌出教室。李懂收拾着东西和学生们道别,抬眼看到顾顺和王诺又说又笑跟着人群往外走。男孩背着两个人的袋子,漂亮的女孩半挽着他胳膊,被他不露痕迹的避开了。


教室外的天被夕阳染成黄色,暮色带着淡紫爬上暖黄,投下粉色的光。李懂走向停车场。白色雷诺旁停了一辆浅绿的甲壳虫,一只金毛从副驾的车窗探出脑袋。


李懂魔怔地走过去,忍不住摸了摸金毛的头。金毛舔了舔他的手心,湿漉漉的触感唤醒他隐藏在某处的记忆,他忍不住低下头搂着金毛,把脸埋到狗狗毛茸茸的脖子里。


等他抬头时。主驾的女士一脸笑意的看着他,李懂不好意思,又舍不得金毛,弯着腰摸着它顺滑的毛。


“它很喜欢您。”女士和善的问:“您也养狗吗?”


“养……曾经……”李懂想到那只叫儿子陨石色边牧,罗星把它教的很好,他扔出去的飞盘儿子都能准确接到,再给两人叼回来,他们就这样度过了无数个欢愉的傍晚和周末。罗星出事那天是带着儿子一同返程的,他出了事,儿子也不知所踪,不知是和罗星一同殒命于风雪,还是另有情况呢?


李懂想把罗星和儿子赶出思绪,回答完女士的问题便沉默的摸着金毛。 女士继续说:“抱歉,但我想,您一定很爱它。”



是很爱它,还有他,他们占据着我生命里最美好的四年。天色又暗了些,和女士道别李懂解锁回到车里,提及过去的生活他还是无法克制悲伤的蔓延,他痛苦砸着方向盘,却从后视镜看到不远处的顾顺。男孩站在花坛后没有收敛视线,李懂看了他两秒,发动了车驶离停车场。


他的目的是茱莉家。选好酒后匆匆结帐,抱着墨绿的纸袋往门外赶,一手开门一手抱酒,不料和人撞了满怀。李懂吃痛,怀中的纸袋也滑落在地,玻璃瓶摔得粉碎,溅起一地晶莹。他赶忙道歉,手忙脚乱想收拾一地残渣,但早就无可挽回,汩汩流出的酒液浸湿了纸袋,墨绿打湿后呈现浓郁的黑色,像极了早上床单上的那滩墨渍。


李懂还垂着胳膊想捡起浸湿的袋子,却被温暖的双手托着小臂站直。“老师没事吧?”熟悉的少年音拉回他的视线,顾顺关切的看着他,男孩正支着胳膊挡住回弹的玻璃门。“刚才是我不小心,老师再去挑一瓶吧。”李懂看着背光的男孩,虽然面貌隐藏在昏暗中但身后是无尽的金色光芒。薄唇翕动仿佛诱惑的海妖,虽然每个字都听得真切,但又像魔力般虚无。鼻腔里都是辛辣的酒香,夹着一丝甜味飘荡。


见李懂还愣着,顾顺轻揽着他的肩膀带回店中。给茱丽的礼物碎了,当然是要再买一瓶。李懂挑了同样的酒,顾顺已经拿着烟在收银台等他。


两件商品一起扫了码,顾顺又拿起收银台旁一个黄色的玩具递给他。“老师这是送给你的,谢谢下午的指点。”李懂轻笑收下了那个有着厚嘴唇的鸡或鸭,也拿起黄色玩具旁边的棕色玩具给顾顺:“这是我送给你的,你跳得很不错,算是个奖励。”顾顺朝他支出虎牙,付了钱跟李懂一同往外走。


李懂抱着酒,顾顺推开门。他跟着李懂到了车边,绅士的帮他拉开车门。撕开包装熟练的含着烟按下火机。火苗蹭地从喷口冒出,把烟卷烧成滚烫的红色火星又消失,乳白的烟雾从男孩唇齿间流出,在空气中留下曼妙的身影。


李懂下车绕到顾顺身边:“给我也来一只。”男孩惊诧地挑起眉,手上动作却顺从把烟喂到老师唇瓣间,点了火看烟雾升腾,李懂的五官在白雾中迷蒙。


两人朝着夕阳,烟草在晚霞中燃烧。顾顺咬碎爆珠,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炸开。他侧身接过李懂从点燃后一直夹在指尖的烟卷,喷出的烟雾撩过李懂的衣领:“老师还是不要抽烟了。晚上喝了酒不要开车。”说罢将第二根的尼古丁深深吸入肺中,看着吐出的烟气在空中消散。


李懂接过他的烟,吸了一口便熄灭在旁边的灭烟台。“我走了,你也少抽点。”他关上车门,男孩还站在原地向他挥手。掉过头李懂看着后视镜里的男孩,依旧站在原地没动,他的身影逐渐小去,伴着渐隐的天光,藏进铺天盖地的黑暗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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